烽火逃兵分节 1

小知闲闲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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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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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六年十月五,时有小雨。冬季接近了,刚刚傍晚,天已经完全暗了。安亭,沪宁铁路见经传的江南乡小镇,此刻却流匆匆,骡马的嘈杂声混着疲惫的息,伤是热闹,反而是种悲凉,是种莫名的肃穆和哀伤,暮,泥流般沿着沪宁铁路的两侧向西涌,连至黑暗的头。匆匆的影背,黑暗的东方天际,时爆发冷冽的闪光,断续照亮着沉的云底,隐隐杂着隆隆的轰鸣,那里,就是海,正在承受着军舰的蹂躏,的挣扎。

铁轨的雨珠震着,承载着列沉重的车,正由西向东怪啸着疾驰。这是从华北战场南调增援淞沪的国民革命军67军107师,十多天刚刚结束河北城防线的艰苦鏖战,还没得到补给就收到了委员的电令,匆匆踏了南的列车。们绝多数,此刻的海防线已经崩溃,们是唯支沿沪宁线东的部队,们的任务是掩护几十万溃兵的撤退,们的任务是阻们的将是怎样的黑暗。

107师319旅638团1营3连七十多挤在节闷罐车里,管有冷风断的从缝隙和通风里吹,车厢里还是有些憋闷。地板铺了层枯草,部士兵们或卧或蜷,伴随着车与铁轨清脆的碰声休憩着。车厢里有两盏煤油灯,盏灯挂在棚中央,随着列车的行驶有节奏的晃,洒几片昏黄的光芒,在斑驳的车厢有节奏的跳跃着;另盏摆在车厢端的地板,七八个围坐,还有十几个站成圈围观。

十几个银元散的摆在中间,二排呲着黄牙叼起烟,手提的煤油灯,拧开端的遮盖,凑去吧嗒吧嗒点燃了烟,美美的,笑嘻嘻的催促坐在对面的汉子:“说连倒是这就是对六,又是三个六,至于把吓成这样吗?”

三连连,个头壮,浓眉眼四方脸个东北汉子,此刻正输得,抬手解开两颗的纽扣。“老子最的两块洋都在这地了,事先拜拜菩萨行吗?催个!”话毕十叨咕了叨咕,把手心里的三粒骰子晃了又晃,地甩在地的陶碗里,叮叮当当蹦了半天,二五

了,的,这个骗钱的,了车老子就让们二排打主乐个够。”连挪了挪,靠在车厢,抓的皱帽子直扇。

三排姓王,又黑又瘦脸褶子,三十多岁年纪看起像是四十岁,是连里年纪最的,据说有十几年的兵齢,子和气,但有点吝啬,所以连里都‘王老’。这次没参赌,因为三天袋里的钱就输光了,只好旁围观,眼见连净了,于是凑到连旁坐,递烟。“连听说那个犯了错误的军官放到咱们连头兵,这事是是真的?”

“哦?个王老倒是耳清目明,是有这事。好像还有伤没好,车的时候伤员的车厢。”连兜里索着,掏瘪的柴盒,点燃了王老的烟,眯了眯眼又问:“问这个什么?”

“嘿嘿,连,每次都是先补排再补二排,就没三排,这个兵总该补给们三排了。”

看着王老副受气诉苦的样,嗤乐了。“是刚刚给三排补了么,怎么又?”

王老副冤枉脸:“啥?说那个十四岁的娃娃?站着没,吃的比别少,排二排都,是塞给的好,那能算补充么?这得说,眼咱们连排有四十二,二排有二十五,俺们三排呢?四个!还得算这个排和那个熊孩子,连个班。”

说王老个老兵油子别在福中知福。咱们连自从入了关就编,直也没给咱补充几头蒜,能咋办?从入关的时候咱俩就是这个连的,排的兵换了几茬了?又换了多少?这个连是怎么当的?调换?”

听到这里,王老抬眼扫视周围,见没在意,讪讪:“看,跟说几句话就抬杠。是小伙子,这板弱,头昏眼中用,哪能打,边边角角支援还行。这次就补了这么,放到排二排也显个,给了,那就勉强凑够个班了,是是这么个理?”

心里琢磨,王老在华北也没嫌手底少,现在撸这么赶着。这正常,这绝对正常倒是说,那小子是督战队的队,在临洛关的时候放走了十几个逃兵,结果被撤职,开除督战队,这次头决定将补充到这个连当兵,自己当时也没多问。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地方,难就因为那小子曾经是督战队的?王老想当逃兵的时候利用利用关系?可能!这老家伙真是想逃跑,岂是早就跑了,拖到现在图个啥?有点意思,老狐狸,甭管是什么打算,既然是,那怎么也得拔

打定了主意,连掸掸的烟灰,嘻嘻笑:“老记得阵子在战场个老到了块怀表是吧,怎么样,当了没有?”

胡义倚靠在伤病员车厢的角落里,展半躺在厚厚的,盖了块脏兮油腻的破毯子闭目养神。当年入关的时候坐车,刚车的时候有股新鲜,等车开起才知车也遭罪。军队乘坐的车可比旅客列车,有椅子有窗户有厕所,全是货运车厢;闷罐车算是好的,至少没有晒雨,被分到敞货车甚至是装载辎重的平板货车的最惨,光是路吹风就能把吹成葡萄胡义接到通知去新连队报,经节专门安排伤员的闷罐车厢的时候,当即声称自己弹伤未愈旧伤复发,就翻脸谢绝了军医的检查,赖在车厢里没再。事得知自己去的三连也是闷罐车,那也没悔,至少这伤员车厢草铺的厚实,安静,也少,地方就宽敞,每还能领块军毯,虽然那毯子又小又破。

部队十月三十从新乡启程,十月二抵达南京关,稍事休整即东了沪宁铁路,今天是十月五。虽然行的车与铁轨规律的声和车厢吱吱嘎嘎的曲声以及风的呼啸声直在车厢回响,但是胡义还是锐的觉察到了隐藏在这些声音背的隐隐轰鸣,这声音太熟悉了,就像魔咒,哪怕是自己熟的时候也能将它分辨并立刻警醒,并且带莫名的和头。随着轰鸣声的渐渐清晰,胡义知,战场接近了,就车了,虽然这里是江南,可是那声音在哪里听都样。

哐当——随着沉重的车厢轨拉门被拉开,扑面而令车厢里的所有都为之醒,霾的夜,昏暗的站台时飘阵阵蒸汽机车释放汽,团的弥漫飘散在站台。远传令兵的嘶吼:“107师全车!原地待命!得喧哗!原地待命得喧哗

王老扔掉烟股,了个懒,瞅瞅漉漉的站台,向四周看了看,把手里的七九步反甩在肩,从三连的堆里走,到附近个背风的矮墙张旧海报,顺手叠了几叠摆在地倚墙而坐,三个兵互相看了看也跟着去倚墙背风。冰冷斑驳的墙着四个军影,这就是三排。三个兵里个子最最壮的,老实勤矮普普通通的赵勇,发牢:站着和的是个十四岁的傻小子,在新乡车站乞讨,为了吃饭就跟着部队了车。

“排真把怀表给了连?”眨巴着眼睛问王老

,给了。生带去的意,留着没啥用。”

听到排这么说,另边的赵勇声乐了,:“没听错吧?可是无利起早的王老!这话从里说怎么就这么对味呢。”

年纪了,看得开了,子了,懂个。”

赵勇看着王老副云淡风的样,砸吧砸吧,琢磨了说:“排了,就是个被撸的督战队么,居然舍得拿怀表换。再说了,是没见,就督战队那些货,除了立正稍息打逃兵,还能有个用?何况曾经是个小,难个祖宗供着?真是老糊了。呃,这可说的,连里都这么说。”

王老没搭理赵勇的话茬,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些从站台外面匆匆经影,每次东方闪光的时候,远的那些流就会然清晰,然再陷入黑暗,得影影绰绰,仿佛片的灰在地狱里。

王老真的是糊了么?当然是。肯着牙把怀表去,是因为王老是谁。胡义:从小就是个胡子(东北民间称呼土匪胡子),十七岁投了东北军,东营讲武堂十期甲级学员,入关任师直属机连连,少校军衔,津浦路阻军的时候重机连全连覆没,就活个,级认为是指挥布置利导致重机连覆没,遂降级为尉,调任督战队,结果又私自放跑了十几个战场的逃兵,因此免除切职务军衔,彻底成个兵了。之所以知这些,是因为王老个朋友就是机连的,去喝酒的时候听朋友提起们胡连的事,当然,这位朋友当时也随机连牺牲了。因为知了这个面的消息自然就多方面注意了。

王老,也算得好,十几年从军经历的只是个老兵痞。除了扛啥也会,这年月真是离开了军队肯定饿。在平津的时候见学生们呐喊国家民族,王老懂,也趣,唯的希望是战场的子弹能离自己远点,多活天就是福分。虽然个,但王老是个傻子,把胡义拉自己的三排是仰慕英雄也是攀权借,何况胡义现在是落魄的凤凰。但凤凰再落魄还是个凤凰,见识眼光经验等等绝对比自己明得多,在战场,在关键时候,这只落魄凤凰也许能救了自己的老命,这才是王老心里真正的小九九。

☆、第2章 五个

胡义了车,领正了正帽子,里和肩膀的很习惯。督战队时候用的是机关,离队的时候了,按照条例现在可以去军需,但胡义打消了这个念头,且说军需还有没有,就算能领到,破成什么样,能能打响都是问题,棍,背着更累赘。直接开步走,挤开群顺着站台寻找自己的新部队去报到。

站台隅,三连坐在弹药箱翘着二郎,糙黑的挲着锡亮的表壳,按机钮,声表壳跳起,借着站台几盏昏暗灯光依然能看到表盘的晶莹,嘀嗒嘀嗒确地律着。凑近认真端详了半天,自语:“这的是几点了?

“报告!士兵胡义三连报到。”声音低沉有亢,打断了三连的呓语。

晦暗的光线个二十多岁的微瘦汉子伫立近知为啥,同样灰的旧军装同样有褶皱,穿在这位却格外拔冷峻,在这雨夜里的站台,在邋遢的士兵们的背景,显得那么格格入,就像穿片黑暗荆棘的森林豁然入眼面宁静的月光平湖。

三连表攥在手心,抬眼看着胡义,这个倒霉家伙,都被撸成了头兵了还这么有卖相,王老这个老狐狸倒是选了个好女婿。想到这里对着胡义嘿嘿笑:“,胡义。听说放走了十几个逃兵,没有打们的,好。看是个喜欢。到了三连,今就得跟咱们穿子,喝,踏踏实实的在三连混。,那个啥,分到三排,现在可以去那边的墙的排老丈了。”在周围的阵哄笑声中,胡义利落地甩了个军礼,正式加入了三连。

这是个典型的连,胡义在心里给了这么个评价,鲁莽,自私,够灵活。虽然这么想,代表胡义讨厌,至少连这种很容易往,复杂,可是战场化常常是复杂的,但愿三连会为了这个连枉赔太多的命。想到这里,胡义突然发现也许是自己太复杂了,当年的机连阵地,就是自己的复杂断了全连的命,张张苦惊恐无助的脸,无光烈焰,连绝的哀嚎然浮现脑海,令胡义眼发黑。自己才是最当连,哪有脸去品评

王老攥住胡义的手就肯撒开,任胡义个见场面的也有点脸,却又找到机会放手。

“胡义,了,伤好利索没有?”

“没事就好,有事可撑着。”

年纪肯定就卖个老小胡了。”

说小胡,今咱们就是了,能见外。”

“排就是个,以就喊就是看。”

边的赵勇看得牙直发酸,老子入伍的时候怎么没让喊王,这的也太和傻小子只是对着胡义憨厚地傻笑。还是那个冰冷斑驳的残墙断成了五个

入了这样个战斗集,胡义都自己应该庆幸还是觉得悲哀。对于王老的热,胡义并没有多想,但是对于这个三排总算有了基本认识。算的自己,总共五个,这规模,预备队是了的,充其量能算个连直属步兵班吧。这并奇怪,补充兵员始终跟,某些连队甚至直接裁撤了单位,只留个排的连队胡义也听说,军队的基层指挥还很落,集中打,集中守,集中退,在这样简单的指挥也确实没什么必再拆分。如今的三连就是这个德行,排主或主守,二排策应或预备队,三排,可有可无。

这样也好,胡义这么想。如今的自己已经找到什么寄托,从小被胡子带,自然就是个小胡子,曾经憧憬武功盖世千里独行,青年时入了军旅梦想叱咤风云建功立业,到如今,全都是虚幻的破灭。失去的故乡,破的山河,无数逝去的鲜活生命,和那面遮样令恶心却又战无胜的膏·药旗。失败再失败,撤退再撤退,辗转再辗转,已经辗转到了江南,这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故乡?远方的故乡东北已经没有了。为了国家?国家给自己什么?为了?很遗憾,没有,更没有被又是什么?胡义真希望自己傻点,蠢点,必再纠结这些恼的东西,像三连样,专注于手心里的小意。因为已经厌倦了,所以想再厌倦。所幸天给了自己三排这个乐土,虽然还是无法远离硝烟,但是胡义很足。

直到王老枯瘦的手搭胡义的肩膀,才将胡义从木的思绪中唤醒。

“哎,说小胡,怎么没去领支?那个谁,傻小子,个光吃饭活的,现在去军需

胡义抬手打断了王老:“排,别烦了,着手。”

看,说了让,怎么还是排。”随王老拍脑门:“嗨,这糊脑子,也是,军需是糊新兵的,这把得了。”说罢抓的七九步塞给胡义。

所有金属凸起的位置都磨的铮亮,微微泛着幽光,护木和托也因抓得多而得平贴手。这东西良莠齐,是随把就能手,往往多发用很久才能慢慢到规律而得得心应手。

胡义把还给了王老:“排,哦王,这自己喂的,还是自己留着吧。新用它肯定顺手,再换顺手,咱们遭这个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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